送给母亲节散文
自六年前的大病初愈，母亲几乎每年都会小病一场，每次都住数天医院。今年三月底又住进医院，前后将近十天，老毛病，肠梗阻。还好老天开眼，算是又一次拉了母亲一把，没让她再受手术刀之痛。
依稀记得那年母亲病危的时刻。在县城医院越看越严重之后，母亲被转到西安大医院，找了熟人、专家，终于弄清楚母亲一段结肠不通，甚至开始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有很大的几率是结肠癌，要叫家人做好后事安排，所有人包括父亲、我们兄弟姐妹等都几乎绝望，后来的再次确诊，母亲是幸运的，只是结肠，接下来是几个小时的手术，母亲总算在死亡线上晃悠了一圈又转危为安。手术成功，之后医治了一段时间出院回家。那段时间，也是祸不单行，我也因一次安全事故，左脚开放性骨折，前前后后在病床上躺了多半年，母亲大病之时正处后期康复期，不便走路，我远在近三千里外的江苏，没有能力去照顾母亲，除了心急再也没有办法，还好家里有大哥、大姐和父亲细心照料，才有母亲在阎王门前又平安回到人间。那次母亲几乎受尽了折磨，精力几近消耗殆尽。但愿这能应了那句“大难之后必有后福”的俗语吧。但从后来这六年的发展来看，也算不上有大福，始终小毛病不断，每年少不了进医院住一段时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疏通顺利，然后稀里呼噜地又过了每一年。这就算是一种老天爷的恩赐吧。我知道身边的一些老人大的手术后几乎三年会产生病变，然后撒手人寰。这些悲痛的事，想来叫人提心吊胆，还好没有形成定理。所以母亲是有点福的，我们儿女也顺着沾了点福气，后来的一两年我脚完全康复，也由以前渐疼加之走路起始稍有变形到最后完全没有一点问题，希望我也能有历大难必有后福，事实还可以，这些年过得还是不错，工作顺利，全家人都身体健康，儿子也如愿在竞争更加惨烈的苏南地区考入高中，自己也每年有一点固定资产的投资，这就行了，对于小家来说，我们要的不是玩命、心跳，能顺顺安安就好。
虽说远在千里之外，隔三差五还是少不了打电话回家，儿子、媳妇、孙子问问二老过的是否安康，从母亲电话里的语气我几乎能感觉出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恢复的样子，这不将近出院一月，虽说出院后又肠道痉挛两次，这段时间几乎不再有疼痛症状，得益于她每天的适当锻炼和饮食注意。母亲接通了电话，知道没问题就大为心安，但愿是真的康复了或者是往完全康复的样子上发展，因为之前有几次，虽然电话里听出母亲说话气息不是很好，但父母总是说是好的，对于老年人有时一点小毛小病还是少不了的，见惯不惯。我也知道他们只是不愿遥远的我知道担心、分心甚至为难。他们也知道我们一家三口在外面也不容易，尽量是报喜不报忧，这点我是深深理解的。就说去年母亲眼睛白内障摘除手术，我竟然不知道，也是春节回家后聊天时才知道，除了自责粗心，也佩服起父母的保密工作到位，虽然手术不大，但也很关键。
母亲一生操劳过度，从年轻时就积劳成疾，一身子的病，在我的印象里，从最初的气血虚、贫血到手脚麻木到皮肤病、肠胃病发展到最后的结肠大手术，她的一生二十几岁后几乎每天都和病痛做着斗争，以至于有时回家探亲她甚至絮叨早年弄垮身体是奶奶当年对她太苛刻，让她整天忙着干不完的活。我们兄妹生产期后营养跟不上还要从事繁重的生产队挣工分、甚至哪天身体不舒服没出工，奶奶会走出走进骂个不停，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多少年了她都忘不掉，总是拿出来说说，我也不能评判什么，只有倾听之后多安慰她一些话，告诉她，这是时代造成的，那个时代许多人都是遭受了不堪折磨，关键是现在过得好就行，忘记那些不愉快吧，记着只能无谓给自己增加内心的负担，要高兴今天自己儿孙成群、健康成长，能享受一天比一天更好的幸福生活、天伦之乐就可以了。我深深理解，我开导她，但愿她是听进去了，母亲多年来受到的不公我能想象得到，已经在她内心深处根深蒂固了，只有用时间去消耗去磨平了。记得小时候，母亲遭受不公，甚至有一次离家出走，那个时候父亲不能说什么，三纲五常，对奶奶唯命是尊，也许在母亲心里她几乎没有了诉苦的地方，她只能选择去荒野甚至产生想不开的念头。有一次，我模糊记得我和姐姐跟着母亲，在村西边的灌溉渠上拉回了母亲。其实外婆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但那个时候，母亲去外婆家总会被外婆骂回家的，就是你有理也会说你没理，也许这就是那个时期中国人处理婆媳关系的正常做法，这跟现在很多时候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相信，我从母亲绝望的眼神和泪眼看得懂，母亲心里有天大的委屈。这也是那个时候绝大多数做儿媳的女人的悲哀。
所有的悲哀几乎在改革开放分产到户划上了句号。我们这个大家族分了家。我们一家五口独立出来，种自己的田，挣自己的钱，自己当家做主，这就少了不少婆媳矛盾、夫妻矛盾。日子在好政策的激励下慢慢好了起来，不再为衣食发愁，不再生一些无谓的气。一直到父母供我们上学长大，母亲整个操持这个小家，任劳任怨，父亲则整天忙于穿梭于学校与家里，日子过得相对安稳，但最不能让我心安的是高一那年。母亲得了少见的皮肤病，身上出现大片的红疹子，奇痒无比。有时候我甚至真的可以感受到母亲痒得很痛苦，就像发生在我身上，母亲辗转在县城看了好多医生也不见好转。有一次，我在学校附近看到了一个治疗皮肤病的民间大夫，那时思想单纯，没多想就向他描述了母亲的皮肤病症状，让她为母亲开药，医生也根据我描述的状况为她配了三包中药。按理说医生看病总归要望闻问切的，可是那时候只能这样，因为我上学的地方离家将近二十公里远，交通又不方便，母亲是没有时间和花费来亲自医病的。那三付药的结果是药贵的离奇，花了整整五十大洋，医生还说被我的孝心打动，算的是优惠价，要知道当时我每周的生活费只有几块钱，一个工人每月也就挣一两百块。还好那个时候姐姐正好在新疆做点小生意，偶尔会接济我一点生活费，这五十块钱是我攒了好多时间才有的，现在想来都为当时自己的孝心打动。药拿到家里，母亲煎服了一个星期，皮肤病大为好转，那些大片红疹上的硬痂逐步慢慢退化，露出渐于平光的新肌肉来，母亲的痒也不再那么剧烈难耐，疗效很显著，后来在第二个周末回家时我又用母亲给我的五十元买了第二付药，这副药吃完皮肤有了完全的变化，那些生病的皮肤几乎快要好了。但是到该买第三付药的时候，我也知道家里没钱了，母亲不再让我继续买药，当时那医生说吃了第三付药应该就会好了，然而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也都无能为力，导致最后的结果是，一段时间后皮肤病又复发了。后来那个江湖医生也不知去哪里了，母亲的皮肤病再也没有医治好过，甚至愈发严重。多年来看过不少医生，都没有根本性的转变，直到最后发展到神经性皮炎，血液里也有了大量那些说不清的病菌，也许这就是不能根治的医学界难以攻克的所谓的疑难杂症了。到今天我都耿耿于怀于那年的第三付药，那位江湖游医，也许他应该是一位好医生。
母亲一生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就是和各种不公、各种病痛斗争着走过来的，她是一位平凡的母亲，但就她面对病痛的毅力来说，足够伟大。像我们今天的人，一点小病动不动就上医院、动不动就停下工作休息调养身体，甚至用各种高档的药品，对于那个经历过贫困年代的人来说几乎是奢侈的，是不可思议的。我们现在的人不能委屈求全，不能吃苦受累，身体已经没有了上一代人的毅力，整天的牢骚抱怨，我就理解了母亲偶尔会勾起的记忆和挂在嘴边的絮叨。理解吧，所有人，理解吧，为天下所有的母亲！望母亲安康！望所有的母亲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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