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焦锅巴汤

时间:2016-09-12 09:04:34 原创文学 我要投稿

一碗焦锅巴汤

我决定起个大早从江边的姑妈家往回赶。汽车还没有开到一九七九年我走的路上,连三轮车也没有,又是夏天,几十里地靠一双少年的脚板来丈量,不起早不行。可姑妈比我起得还早,煮了一碗糖水蛋,硬让我吃了再走。我伏在桌子上正吃着,一只小猫不慎将我左胳膊边的煤油灯打倒了,煤油泼了一桌子,煤油味熏得我直想呕吐,但我强忍了下来。我是第一次到姑妈家,来时走大道绕了路,姑妈说回去可以抄小路,要少走十多里,路不熟不要紧,路在口中嘛。意想不到的是,煤油味似乎越来越重了,在胃里搅起了“海啸”破口而出,且一发不可收,连胆汁都搅了出来,接着又加上了腹泻,走一路,泻一路,我开始感到我的脑袋晕乎乎的了,眼睛无光,额上和身上尽是冷汗,双腿酸软得抬脚都困难,满嘴的苦味且渴得要命。可是,左右没有一户人家,我已身处一条长长的圩堤上,两边是茂密葱茏的杂树,一点风都没有,只有知了在懒洋洋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疲惫如万箭般从体表钻心而来,我打了个冷颤,便瘫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油味,其中又夹杂着焦锅巴的.清香,我便费力地睁开眼皮。咦,这是什么样地方?是油坊!几条汉子腰间围着白土布大手巾,裸露着古铜色油亮的身体,正在合力抬着一根粗木杵撞击木榨,金黄的香油在木榨上游动着,形成一道油帘子扯进下面的陶制的大缸里。那边拐角是土坯码起来的大灶台,锅盖盖着,一团热气正从锅里冉冉升起。我费力地站了起来,一位榨油的汉子立即注意到了我,“醒呐?”他朝我打招呼,我茫然地点点头,他说:“醒了就好,锅巴汤大概也烧好了。”他撂下活计,跑去盛了一大碗锅巴汤送到我的面前,说:“看样子,你是又吐又泻吧?焦锅巴汤管泻管吐,最灵。”我边喝边问我怎么到了这里?他说他上午来油坊换班,路过圩堤发现我在那里昏昏迷迷地躺着,周围吐得一片狼籍,便把我驮了来。我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在这夏天的大中午的,在那不透风的圩堤上昏倒着,时间一长,我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他真是大恩人哪!我问他的名字,他说:“想感谢吗?一碗锅巴汤算不了什么的。”其他几位汉子笑了起来,说:“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会伸手的。你就别费心了。”他们竟然都不肯说!他们又问我是哪里的,我说出了我居住的那个小山村,他们一脸的惊讶,说你怎么走到这条圩堤来了?你走错路了。

锅巴汤下肚之后,我终于有了精神,也不再上吐下泻了。那位恩人又提出要送我,走了约摸一个小时到了我回家的正路,他才回去了。傍晚我到家后谈起路上的遭遇,父母又惊又喜,并提出一定要去感谢,说恩人不说名字不要紧,只要晓得地方就行了。我突然一脸的羞愧,我怎么就没有问清那个地名呢?又因为走错了路,我实在搞不准那个油坊的位置了,惹得父母大骂我糊涂。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决意重复一九七九年那趟刻骨铭心的路程。好不容易找到记忆中的那个油坊的村庄,我打听了七八位村人,有的说油坊早已关闭了,当年榨油的人一拔又一拔的,但似乎谁也没有提到过当年救人的事,“既然他们不提,就是不想你答谢,别费劲了。”我多少有些失望,却又愈发地怀念当年那碗焦锅巴汤,这些年我尽管喝了不少有名无名的汤,能记住滋味的却不多,就让那没有油腻和佐料浸染的最接近本真的锅巴汤所散发的略带焦味的清香,永远萦绕在我的心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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