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忆母亲

端午节，忆母亲

　　离家之后，一年中的每一个节日，都被赋予了或浓或淡的乡愁，一“节”一思乡，一“日”一断肠。每逢节日来临，往日的情境就会不断奔涌而出，塞满整个回忆。

　　在乡下，端午是全村人的大节日。五月初五天刚擦亮，家家户户的女人们就早早地肩挎竹篮，手拿镰刀，身后领着两三个小子、姑娘，一路谈天说笑，朝田间地头、路旁水沟处走去。别家孩子都是一脸的兴奋，左瞧右看地帮着自家找艾草，唯有我满脸愁容，一直在心里犯嘀咕。猛听见母亲高声唤我名字，我心中咯噔一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母亲揪起几片滚着露珠的艾叶，双手揉搓几下，迅速地塞到了我的嘴里。我一边嚼一边委屈地落泪，并在心里不住地咒骂村口的刘医生，什么破偏方，害我年年吃这又苦、又涩的艾叶。看我吃下，母亲转身继续割艾草，“你刘叔说了，你这手脚冰凉的毛病，多吃点艾叶好。回去还要再熬一锅，给你好好泡泡脚。”我的心又一阵扑通乱跳，不住地哀叹自己命运“多舛”。

　　母亲手巧，端午节佩戴的香囊都由她亲手裁制。每年端午前几天，母亲就会去集市买布料和香料。她的手掌在布料上游走丈量，并不停地询问我的意见，“黄色的喜欢吗？红色的呢？今年想要绣什么？绣朵花吧？”我用手扯了扯红色的布说，我喜欢这个，绣个蝴蝶吧。母亲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说，好。

　　母亲绣香囊时，我总喜欢静静地挨着她坐着。阳光洒满的院子里，母亲低着头，拿着手绷，飞针走线，头发不时地耷拉下来，遮住她的半边脸。我赶紧伸手轻轻地将其拢到耳后，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脸笑意地拍拍我的手说，乖。多年后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仍会幸福地笑出声来。

　　一年端午，我盘算着绣个香囊送给母亲作为惊喜，就偷偷剪了一块绸子，收集棉线和绣花针，准备大干一场。因为有心事，吃饭时总是匆匆扒拉两口，便迅速躲回房间。一天，正在我奋力穿针引线的功夫，母亲推门走了进来，我慌忙将针线藏到腿下面，不巧针尖朝上结结实实地扎到了肉里。我不禁吃痛，啊的一声站了起来。母亲慌忙跑到我身边，紧张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当看到我大腿上扎着针线，线的末端挂着绸子时，母亲禁不住被逗笑了。我红着脸说明了原委，母亲笑着说，丫头，妈妈很高兴。

　　在母亲手把手的指导下，两三天的时间，一只隐约看出模样的蝴蝶诞生了，母亲将其缝制成香囊，挂在床头。我闹着说，不要挂出来，太丑了，别人看到会笑话的。母亲总是回答说，不丑，妈妈很喜欢。

　　端午临近，我竟时时想念起小时候苦涩的艾叶和那个丑香囊。母亲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此时此刻，我亦想念母亲，想念千里之外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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