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散文

时间:2019-11-11 08:03:37 我要投稿

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散文

  下楼出门的时候,路过花坛,鬼使神差间,我朝花坛的一角扫了一眼,就扫到了这棵差不多被我遗忘掉的三角梅。

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散文

  它灰头土脸,没有修剪过的枝条沮丧地四散开去,上面垂着被冻雨冰雪亲密接触过的叶片,死绿死绿的,像干巴巴的老妪的脸。

  它恐怕是不能活了,我这样预测着,心跟着好似被它的刺刺了,疼惜片刻生发到全身的细胞。

  叹息间跟你说,花坛里的三角梅怕是被冻死了。

  你说,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什么?

  我是说,它还有一个花语——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你如是跟我解释。

  我还以为,三角梅的花语就是“热情,坚韧和顽强”。

  女诗人在诗中不是这样写它么:是喧闹的飞瀑/披挂寂寞的石壁/最有限的营养/却献出了最丰富的自己/是华贵的亭伞/为野荒遮蔽风雨/越是生冷的地方/越显得放浪、美丽/不拘墙头、路旁/无论草坡、石隙/只要阳光常年有/春夏秋冬/都是你的花期

  即便回想与它最初的相遇和相知,它也是热情、坚韧和顽强的呀。

  那年我还住在小城。一个阳光如金的午后,在小巷子里糊弄时光,碰到一个推着车的花匠,他的板车上有一盆盘成花篮状的植物,花簇生成团,若紫红的祥云。

  很有眼缘,没有来由喜欢上了,就没有讨价还价爽快地付了款。花匠告诉我,它叫三角梅,又叫九重葛、叶子花,还说了一大串我记不住的名字。

  独自吃力地把它搬上七楼,放在阳台上的防盗网养着。它倒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足足开了一个夏,又开了一个秋。那时最惬意的事就是闲暇搬一张躺椅到阳台,手捧一卷诗书斜躺着,就着姹紫嫣红的花朵,默写无边的心事。

  可人生在红尘,不可避免地要为了生活奔波劳累。而年终事情又多,闲情逸志早被挤到九霄云外,它也就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恰巧冬里碰上南方罕见的大雪,第二年眼见都到了人间四月天,它还没有萌出一颗新芽。折一根枝条,是碎碎的枯枝折断的声响,再折一枝,还是如此,便判断它不会活了。拿剪刀绞了它的枝条,唯剩下粗壮的主干没有办法绞断,又拔不出来,索性留在盆里,在泥土里撒上了太阳花花籽。

  五月末的一天,到阳台翻晒鞋子,无意中发现侥幸留下来的主干上竟萌出了新芽,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主干上确实顶着几簇娇嫩的绿中带红的芽。欣喜若狂,它居然还活着!赶紧伺候着。

  芽越长越长,变成了枝条,枝条上又萌生枝条,很快就变得葳蕤蓬勃。到了八月,它又开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花,宛如小姑娘们搽满胭脂的脸蛋儿,着实招人喜爱。

  当年国庆节后,举着满树花的它跟着我搬进了新居。新居在二十一楼,是倒数第二层,我把它连同一盆铁树一起放置在楼顶,想着它能接受到更多的阳光和雨露,便能开出更多的花,也能活得更滋润一些。

  你泼来冷水,最后它不还是死了么?

  的确,它是死了。陪着我过了一个冬,到第二个冬后,劫后余生的它还是悄无声息了,哪怕依然留着它的枝干,它也没有再给我一个惊喜。许是冻了,或是积涝了吧,我如是想。

  其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碰到看得上眼的三角梅。

  那年跟先生去厦门玩,在南普沱寺,万石植物园,甚至是街头巷尾,邂逅了一树又一树火一样的三角梅。站在日光岩下三角梅搭就的廊道里,吹着带着腥味的海风,我又一次想起女诗人的诗句:呵,抬头是你/低头是你/闭上眼睛还是你/即使身在异乡他水/只要想起/日光岩下的三角梅/眼光便柔和如梦/心,不知是悲是喜

  眼光的确柔和如梦,心却不知是悲是喜,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直到从厦门回来好久,我还在跟先生念叨三角梅。虽然没有明确地说要再拥有一棵三角梅,但那热切的.眼神,翻来覆去同样的话语,已经是赤裸裸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先生拍着胸脯跟我说他上班的地方多的是三角梅,花开得比厦门的还繁盛还艳丽,他下次回家时保证给我带几棵回来。

  其时,先生在云南的一处工地上班,隔着千座山万条水,能带三角梅回来?想想不过是玩笑罢了,对他的保证一笑而过。没想到他再一次探亲回来时,真拎了一个纸箱,纸箱里挤着四棵三角梅的主干。

  先生给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偷”三角梅的情节。晚饭后,他假装散步,在操场和山坡上转悠,逐一“踩点”,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操场边的四棵身上。他说他观察了很久,那四棵花色各不一样,我应该喜欢,而且它们生长的年限应该不长,容易挖出来。踩点之后开始准备合适的工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回来之前的那个晚上,趁别人差不多都睡了,他带着工具偷跑去剪掉了枝叶,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它们的根完好地挖出来,裹上湿泥巴,缠上塑料口袋,又小心翼翼地包装到纸箱里,才安心上床睡觉。就这样,四棵三角梅跟着他坐汽车转火车,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我身边。

  先生讲述的时候,我能想象得到他偷偷摸摸的滑稽样子,说他堂堂一个穿国防绿的军官居然去做贼,而且偷的居然是花,他也只是嘿嘿一笑,说老婆大人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

  我买来四个大花盆,把先生费尽心思弄回来的三角梅栽了,放在楼顶背阴的地方。等又萌出了新芽,有了活的迹象,才搬到阳光充足的地方。

  妹妹要走了一盆。我的三棵只活过来两棵。两棵还不一样,一棵叶片是扁阔的心形,颜色绿得浅,花是簇生的火红,花开得热烈,花期长;另一棵叶片狭长,墨绿带蜡质,花随叶柄单生,是惊艳的玫红,由靠近根部的枝条一朵一朵地往末梢开,倒也别有意思。

  静静地诉说着我与三角梅的故事,我想,我是喜欢它的吧,是懂它的吧。

  你嘴角一撇,哂笑说,你喜欢它懂它?你敢说你喜欢它懂它?

  还真不敢。

  前年春里,我辞了工作,装修了这边的房子,儿子一放暑假就搬了过来。过来时,除了大包小包的衣物、书籍、日常用品等外,还有十几盆花花草草,其中就包括两大盆三角梅。这两盆三角梅盆有小缸大,很是占地方,没搬之前一直放在顶楼的露台,搬到新家后就不好放了。新家没电梯,别的花草都搬到了阳台上,两盆三角梅轻易搬不动,只好留在了楼下花坛。

  秋里,趁一个小雨天,与父亲一起动手在花坛的空地上挖了两个深坑,把两棵三角梅从盆里移栽到了花坛里。原来想的是花坛是露天的,它们可以更自由地沐浴阳光雨露,更自由地扎深根系吸取水分养料,对它们的生长和开花都是有益无害的。

  况且,花坛空的地方种上它们,等开了花就不只是养我自己的眼,也可以养小区居民的眼。美,就分享了,独美也就变成了众美。

  结果我想错了。楼的走向不对,花坛大多数时候都生存在楼的阴影里,根本见不到多少阳光。而且当初只顾着选花坛的空位移栽,没有注意到邻居是一棵枇杷树和一棵柑橘树,即使阳光眷顾从楼顶或是楼侧绕过来,也被它们浓密的枝叶挡住,照不到三角梅头上来。

  三角梅必须在三度以上的气温里生存,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而且它们喜好阳光,不耐涝。这就注定了我的三角梅悲惨的命运。冬去春来时,就有一棵没有醒来,只剩下一截短短的枯干戳在活着的那棵身旁,算是无言的陪伴。

  而活着的这棵,接受不到充足的阳光照射,阴雨天积水不能及时排出,原有的土壤又比较肥沃,它便“长膘”了,枝条抽得粗,抽得快,叶片长得差不多半个巴掌大,而且厚嘟嘟油光光的。

  枝和叶倒是长了,却迟迟不见开花。要是以往,四五月份的时候三角梅就该萌出花芽,开出单朵或是一簇簇的花。我以为是移栽影响了它,以为它还在养精蓄锐,等蓄到一定的量,量变就会引发质变,它就会开出灿若云霞的花来。不停地说服自己,等啊等,等啊等,都等到秋风萧瑟了,它才开出可怜巴巴的一朵单花,夹在几片大叶片的后面,是那样孱弱,又是那样羞涩。

  这朵花,好歹开启了我的希望之门。伸长脖子盼着,盼着,都盼成了长脖子鹅,它依然只举着这朵花。这时才体悟到,希望有时反而比失望更可怕,更能打击人。

  恨铁不成钢。不再期盼。眼见得小区门前那些打麻将的拿热茶水泼它,拿烟屁股烫它,或是输了牌折它的枝掐它的叶,把它打发得遍体鳞伤,我都不管不顾。

  它缩在楼房的阴影里,缩在瑟瑟的秋风里,顶着枝条一个劲儿地向上长,对着楼房与枇杷树、柑橘树树冠之间狭窄的蓝天,还有白云清风,疯长,像是要够个救命稻草似的。靠近主干的枝条上掐着一截烟屁股,几根被砍了头的枝条骨折了般无精打采地吊着断肢在风里晃荡,只有一根枝条还苟延残喘地撑着三片几近枯萎的苞叶,苞叶里原来米粒般大小的鹅黄的花早萎得没了踪影。

  我依然不闻不问。我第一次没有在冬来之前给它修枝剪叶,没有给它采取一些保暖措施越冬。我直接忽略了它的存在。

  先是暖冬。立春之后连着冻雨冰雪。

  它,再也不能像故土的姊妹那样,站得风情万种,站得婀娜多姿,站得花团锦簇,站得意气风发。撑一篷大花伞,织一条花廊道,建一座花拱门,爬一幅花窗帘,倒伏成彩色的瀑布……所有这些,都只能是它曾经旖旎的梦境,永远地随风而去。

  你说,哀莫大于心死。

  人的欲念啊,总是永远也填不满的沟壑。觉得这个好,想要;觉得那个好,也想要。要了,还想要,还想要,永无尽头,永不满足。

  而人,又总是喜欢自以为是,把自己放在主宰的位置,给各种要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说那是喜欢,那是真爱。

  其实,都只不过是猎奇,只不过是占有。

  好了,这时不用你说,我也懂了,我也会说,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这,不仅仅是三角梅的另一种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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