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精选散文
我的爷爷离开我已经四十年了。他走的时候,是我出生的前一个月。
关于我爷爷的事情,主要还是我的父亲在我大一些的时候,陆陆续续告诉我的。直到现在,我的父亲有时还在我的面前回忆着爷爷。爷爷就在以我的父亲为主的讲述中,建立起我对他的印象。
父亲对我提起爷爷,多是通过一些事情来表现爷爷的能力。对父亲说的关于爷爷的事情,我都深信不疑。
给我印象最深的讲述是父亲还没有出生以前的事情。那时还是解放前的旧社会。那几年关中大灾,饿死人无数。我的爷爷就带着我的奶奶、我的姑妈,还有爷爷的弟弟,离开关中老家,进到甘肃省两当县的秦岭山中逃命。父亲说,那时也真怪,关中离两当县其实也不算太远,一个在山内,一个在山外。山外的关中能饿死人,山内的两当县就没有一点能饿死人的迹象。
爷爷举家到了两当县后,就找了个地方把家安顿了下来。开始怎么把家安顿下来,以及把家安顿稳定以后,奶奶每天干些什么,我的姑姑们每天干些什么,爷爷的弟弟每天干些什么,爷爷自己每天又都干些什么,父亲没有给我详细说过。父亲说到了两当县以后,爷爷才有了他这个大儿子。
举家到了两当县后,爷爷就显示出他在艰苦年代生存和生活的能力。当然,当初能举家进到山中,就已经显示出爷爷对生活的见识,不然全家人也只有死路一条。这对于不识一个字的穷苦农民,爷爷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根据父亲的讲述,爷爷在两当县的那些年月,我认为是爷爷带着这个家庭从死亡线向温饱甚至向当时的富裕迈进的重要阶段。父亲说,爷爷会做人。他到了两当县后,认识和交往了不少当地人,也就得到了当地人的帮助。爷爷还会做生意,当然,有了会做人的前提,做起生意对爷爷来说就不会有太多的困难。那时候,爷爷的生意遍及两当附近的凤县、徽县、以及宝鸡。父亲说爷爷的生意主要就是贩卖一些山里的出产,从这个山头背过那个山头。那时候山里的路,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让你能跑汽车。那个时候,山里就没有见过汽车。牲畜拉的车都少有,都靠人背,挣个辛苦钱。父亲还说,爷爷为了养家,还学了修鞋的手艺。我后来从老家奶奶住的房子里看到爷爷遗留下来的那些鞋楦、鞋掌、鞋钉、皮子、铁锤等工具,我认为爷爷修鞋的手艺是专业的。
在两当县的那段岁月里,爷爷具体是怎么富起来的,父亲没有过多详细的给我说。父亲说,在他两岁的时候,爷爷又把家从两当县迁到了宝鸡市,就在现在的中山路上租了一院房。后院是一家人的生活区域,前院和门面房是爷爷的修鞋铺子,还带卖些东西。从这一点上,又充分表现出爷爷的生活和养家能力。另一点也说明在两当县的时候,父亲还小,所以关于在两当县那段时间家庭的一些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多少。至于爷爷奶奶以及爸爸的姐姐,给他怎样讲那段家史,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一家人在宝鸡又住了几年。那段时间爷爷和奶奶又先后生了两个孩子,但都没有养大,都夭折了。因此,爷爷和奶奶就有点不爱宝鸡这个地方。加上离开老家多年,农民意识中叶落归根的传统思想,还有当时家里经济情况也好了,爷爷有了想搬回老家的打算。最后还是从宝鸡搬回了老家。
当年,爷爷搬回老家的情况成了村里的重大新闻。放到现在的条件,可能是要上电视的。爷爷当时带着一家人,是坐着自己的胶皮轱辘的马车回来的。那时候,生产队的马车还都是木头轮子,爷爷自己的马车居然是橡胶皮的!当时好多村里人想着当年爷爷领着一家老小恓惶逃命的样子,怎么也想不通也想不到爷爷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和排场回到了村里。
回到村里以后,爷爷立马和村里相关人员协商好,划了地皮,盖起了十几间围成一圈的'厦房,中间是一个大院子,朝着大路开一个大门。这一举动再一次震惊了村里人的眼睛。很快,家里面门庭若市,各种好话,赞扬的话不绝。爷爷当然也是满足的。不过,村里人说完好话并没有走,就给爷爷接着说自己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很恓惶,婆娘和娃们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等等,作为乡亲,希望爷爷能给借点钱,缓解一下,到时候接上了就还。依爷爷的性格,这能有什么说的,只要自己有,更何况还是乡里乡亲的。谁都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所以,凡是找爷爷借钱的村里人,爷爷都尽力满足他们的愿望。再后来,随着我的父亲、以及姑姑他们的长大,家里的花销也慢慢增加,再加上农村毕竟不是宝鸡那样的城市,挣钱也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爷爷就向过去曾到他这里借过钱的人,想要回一部分债,得到的回答却是:你当初借给我的银元是假的!这种回答并不是一两个人的回答。几乎借过钱的人都这么说。爷爷生气了。爷爷心善性直,把那些借过他钱却胡说的人个个骂的抬不起头。结果,都把这些人得罪了。当然,借出去的钱,肯定也是要不回来。主要是得罪人的后果,给他后面的生活及家庭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到了五几年,我的一位姑妈到了该成家的年龄。爷爷通过媒人给姑妈定好了婚事。那时候,订婚也是有男方给女方礼钱的风俗,如今也有。但爷爷收男方礼钱的时候,正好赶上新中国第一部婚姻法颁布实施。这一部婚姻法明确禁止买卖婚姻。村里那些被爷爷得罪的人,就以爷爷收男方礼钱为名,把爷爷告到政府,说爷爷买卖婚姻,用女儿卖钱。结果,法院居然相信了这些人伪造的证词,判了爷爷的刑,让爷爷受了几年牢狱之苦。父亲给我讲述这段情况时,心情很是不好,话也不多,也就说了我刚才记录的这些。爷爷受法的那几年,父亲说他去看望爷爷,爷爷都给予他很大的希望,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能给整个家庭扬眉吐气。同时,父亲也看出了爷爷当时还担心他不在爷爷身边,受坏人的欺负。对于家庭的这种变故,父亲作为农家的孩子,只能通过学习来改变这种家庭的命运。所以,父亲的学习很刻苦,学习成绩也好,一口气上到高中毕业。父亲是47年人,那时候能上到高中毕业的人不普遍。父亲高中毕业后,已经是政治味道很浓的时代。父亲没有考大学。由于学习好,又是学校学生会的干部,所以被学校保送参军。那个时候,家里有人参军也是非常重大的事情,是全家的光荣,也是一种潜在势力。父亲参军以后,村里给爷爷使短的一些人,收敛了不少。甚至跑到父亲跟前说好话的,承认错误的人也有了。有的人甚至还热情的给父亲说你放心的参军去,家里有我来照顾嫂子和老人。不管怎样,父亲的参军,多少还是把家庭的命运往好的方面扭转了一大步。至少,再没有人明目张胆的来欺负你。
我回顾起爷爷的这段历史,为爷爷作为一个农民,感到悲哀。要是他再能突破一点,突破小农思想,什么要叶落归根之类,留在宝鸡永不回来,那家族的历史就要重新改写。实际一点讲,他们在宝鸡的时候,国家已经抓经济建设,宝鸡的纱厂都要招工。那么,我的那三位姑妈,都会成为工人,成为城市人,而不会把她们都嫁到农村,同时也就避免了她们的孩子也在农村的命运。当然,只要不回老家,父亲的兄弟姐妹们都会成为城里人。之所以强调城里人,因为过去中国城乡之间的差别之大,大家都知道的,就不用在这里多说了。
爷爷最后一步棋走错,最终决定了一个家族命运的走向。父亲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因学习好,参了军,后来又转了业,在铁路部门工作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商品粮。爷爷其他六个孩子,都在农村扎下了根。到了我这一代人,只有我和妹妹通过学习和其它机遇定居到城市生活工作,我的其他表兄弟姐妹们,都在农村。当然,现在的农村比爷爷那辈人的情况好多了。住房远比城市宽敞,物质也丰富,不愁吃穿,也不缺钱花。
具有戏剧性的是,父亲的单位在宝鸡盖了家属楼,给父亲分了一套房。当年,爷爷举家迁回老家。如今,他的儿子又把他的家迁回到了宝鸡,似乎就是为了弥补爷爷当初那心中的痛。若爷爷地下有灵,我想他也是欣慰的。
我作为爷爷的长孙,尽管从未见过他,但通过父亲的讲述,爷爷在我心中有着他的地位。这种地位并不是全靠辈分建立起来,那是爷爷通过自己的奋斗史和对这个家族的贡献建立起来。
对爷爷的地位,我有必要通过文字把他记录下来。对于我的后代,后代的后代,我也只能通过有限的文字,把爷爷,对以后多少代来讲,这就是祖先的情况,给他们留些资料。希望能对那些不忘本的后代们,对他们的人生之路,起到一点积极的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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