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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命不该绝人生感悟美文
那个夏日午后显得特别地悠长,蝉在树枝上一声声地叫着,毫无顾忌。这应该是一天里最可以让它们放肆的时候了,这个时候的人,几乎都在沉沉午睡。父母当然也是!此刻的父母,正躺在竹床上酣睡。父亲侧着身子,汗水从全身各处冒出,在父亲的身上慢慢游走。邻近的一些汗水会自觉地汇到一处,当它们走到一起的时候,就会突然加快速度,就像行走的牛突然被人抽了一鞭,立即向前狂奔去,汗水也是,只是它往往跟着就突然坠落地上,我甚至还能听到它们摔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声。父亲嘴角边的口水也已经绵延了好远的里程,伴随着一声大一声小的呼噜声正在细水长流。仿佛一台抽水机,正呜呜地运作,汩汩的水流于是随之而出。母亲的睡相则要安详文雅得多,母亲睡在那里的姿态每每令我想起宁静安详这样的字眼,母亲甚至都不怎么流汗。也许正因为如此,母亲很是体谅汗流浃背的父亲,我经常看到母亲拿着那把蒲扇,轻轻地不停地给父亲扇风,而现在,不久前给父亲带来凉爽的风的那把蒲扇,此刻已经随着母亲的睡去而掉落在地上,任父亲的汗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到上面。
我是被那一声声凄厉的蝉鸣声惊醒的,我觉得今天蝉的鸣叫很是特别,可具体特别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蝉鸣声婉转悠长,却又让我觉得有些悲风怒吼撕心裂肺式的忧伤,想要细加分辨,又突然间一片茫然,似乎在分辨中一切俱已消失。刚觉得消失,感觉世界沉寂了,却顷刻间在耳畔尖声响起,然后又是消失,再现,如此反复,奇特怪异,听着听着人就仿佛悠悠去了一趟远方,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当什么东西出现了模棱两可的反常,就预示着有不详事情发生。记得李四奶奶家养了一只黑猫,毛色顺滑溜光,也乖巧伶俐,经常陪着李四奶奶左右膝下承欢,甚是温顺得惹人怜爱。李四奶奶是个五保户(我们老家称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就那么整天与猫相依为命。可是突然有一天,此猫性情大变,不时地尖利嚎叫,白天黑夜俱是如此,搅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几乎每个人都对这只变了性情的猫大加谴责和严厉警训,尤其是李四奶奶,软硬兼施三令五申,但它依然故我。李四奶奶都准备不顾相伴了多年的情分,将它送到十几里外的集市去丢掉。而就在准备动身的前一天晚上,大事终于发生。那也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个秋夜,村子里谁都在被子里睡得很香,可是李四奶奶却在这个夜里永远地走了,她是摔在了门前的池塘里淹死的。黑猫在池塘边嚎叫了差不多整整一夜,可是人们这些日子以来早已对此习以为常,有几家甚至在黑猫抓门擂门震天响都无动于衷。第二天,全村人都看到了漂浮在池塘水面上的李四奶奶和嘴角流血气若游丝的黑猫,终于什么都明白了。大家捶胸顿足悔恨交加,最终厚葬了李四奶奶,并齐心协力将池塘填成了一块平整地。
那么,今天这么凄厉的蝉鸣呢?它也是要预示着什么吗?如果真要是预示着谁什么事情,又会是哪一个呢,会是什么事呢?这么多的蝉在鸣叫,它们又属于谁呢?还是……难道是整个村子吗?我的脑子越想越乱,其实也是,这些又怎么会是一个八岁少年所能想得明白的呢?只是今天回想起来,我只觉得我用了凄厉这个字眼,真的是一点都没有用错,确实,这一天的蝉鸣和接下来发生的故事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我捧起桌上一杯凉水,仰头咕咕一阵狂喝,水顺着喉咙争先恐后地往下掉,我能感觉到它们对于一个新环境的渴望。它们要去的地方,漆黑如斯,难道它们就不害怕吗?就这样想着想着,人已清醒了七八分。我看了看父母,他们依旧在呼呼沉睡,他们显然对屋外如此热烈而又异常的蝉鸣浑然不觉。他们沉沉的睡相让我突然萌生一种新的举动,何不趁此机会去自由行走一番?这个想法一冒出,我立即变得兴奋而焦躁起来,我几乎是逃离这个家的!
走到外面,热浪一阵一阵袭来,它们就像已经饿了几天的一群猛虎,突然看见一个弱小的猎物送上门来,我能感觉到热浪向我席卷而来时的无比欣喜和狂热。这样的情况之下,选择一口水塘作为行进的目标也几乎是不用思索的事情。狐皮岭水塘,当脑海里跳出这几个字时,它就像佛祖写在悟空手心里的那个金光闪闪的“佛”字,而我,就是随“佛”一路向前,身不由己地一路狂奔而去的小妖。
我折下一根树枝,朝向两边的灌木青草一路抽打过去,并且,我还捡起一些石子,不时恶作剧般地朝正在鸣叫的蝉扔过去,石子砰地击在树干上,蝉鸣声立即消失。不过,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待我一走开,叫声马上又响起来了。而且,似乎比先前还要热烈些,有些像不满,又有些像挑衅。
我手里的最后一颗石子是投在狐皮岭山岭上的那口水塘里的。夏日午后的水塘出奇的平静,平静得有些沉闷。这个午间无风,也无蝉鸣(周围没有比较高大一点的树木),只有白花花耀眼的阳光笔直地投射在上面。石子投进水中溅起一小股水花,也只是顷刻间,塘面又恢复了平静。我蹲在塘边看了看,由于浑浊,水塘显得有点深不见底。我朝四周望了望,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丝虫鸣鸟叫。今天回想起来,我突然觉得无比恐惧。脑海里无数次地出现这样一个镜头,从水里猛然伸出一只手来,不容分说地就将你拉扯下水去。就像先前投入的那颗石子一样,砰的一声,水面立即归于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当时我却没有丝毫畏惧,相反,竟然对如此平静又浑不见底的塘水发生了莫大的兴趣。水下会有些什么呢?鱼虾,蚌壳,石子,……如果钻进水里,是否可以将它们看得一清二楚啊,是否能和它们一样自由地游来游去啊?真是要命,我越是这么想象,好奇之心越发强烈,我将衣服一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水面的温度很高,刚跳进水面时,感觉一身皮都要被滚烫的水剥开。沉到水里时才感到里面其实还是比较凉的,我睁开眼睛,东游一下,西晃一下,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我能见到的只是眼前一点点范围,还不够真切。什么鱼啦虾啦,连个影子都不见。一口偌大的水塘,好像除了水之外不再有别的内容了。在水中呆不到片刻,还得冲出水面来呼吸。也不知是第几次冲出水面时,我突然一声惊叫,前方一棵歪脖子枫树上赫然吊挂着一条蛇,蛇头昂起,还嗤嗤地朝我吐着信子。我连滚带爬地逃离水塘,一路狂奔,一路惊叫连连,我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如此陌生。我跑得喉咙都涌上了血腥味,然后实在跑不动了,站在那里,气喘吁吁。我回头看了看,已经跑出水塘两三里路远,蛇当然没有跟来,我捡起地上一根拇指粗的棍子,凌空虚击了好几下,顿时觉得镇定了许多。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衣服,鞋子,自然还在狐皮岭上的水塘边!我一边懊恼,由于赤足踩在滚烫的地面,我一边还得不停地蹦来跳去。这样回去怎么交差啊?能说自己是看见蛇所以像战士打了败仗丢盔弃甲般地逃得丢了衣服鞋子吗,鬼信!因为几次偷偷下塘洗澡,母亲都用竹条狠狠抽了我好几回了,至今背上的伤痕犹清晰存在,每次母亲打骂我的时候都要说,就是头猪也教好了,你怎么就连一头猪都不如啊?!想想我的那点小九九,母亲能不知道吗?那个夏日的午后,我徘徊复徘徊,懊恼又懊恼。我拿着那根棍子,狠命地抽打着身边的一切,树木,草叶,甚至树下菜土里的菜叶,我想旁人看来此时的我无疑是地地道道的疯子!
本来一路狂奔而来时,我已经筋疲力尽,此时在剧烈的运动下更是浑身乏力饥肠辘辘。到哪里找点吃的来才好啊?我的目光四处逡巡,随即心头大喜。左边不就是李八奶奶的香瓜田吗!我满眼欣喜地看着香瓜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那些香瓜化作了无数双眼睛,正满眼渴求地望着我,它们从蜷缩的叶片里探出头来,期待着我的到来。
我冲进瓜田,一口气摘掉五个,然后,一只手将四个瓜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抓着一个瓜,顾不上洗,咔嚓,一口咬去,蜜汁立刻溅了满脸。当然,更多的甜汁一路欢快地奔向喉咙,直向心灵深处奔去。它们的奔赴是快乐的,是无比欣喜和义无反顾的。而我的感受就更为美妙了,全身说不完的舒泰,仿佛每个毛孔都哗啦啦花朵一样地打开了,迎接从天而降的甘霖一样地在吸收这份营养。才咬了几口,就听到一声声愤怒的喊叫“抓贼,抓偷瓜的贼啦!”我手一松,揽着的四个瓜砰砰砰砰,全掉在地上。说也奇怪,我的瓜一掉在地上,耳边就没有了喊声。我左瞧右瞧,根本就没人!再看看那几个瓜,已经粉身碎骨瓜汁流了一地。此刻我已无心吃瓜,继续在滚烫的路面上蹦来跳去地往回走。
回到家里,才发现先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似乎有些多余。家里空无一人!父母先前还睡在竹床上,此刻竹床上空空如也,只剩父亲汗水印下来的一个模型。母亲掉在地上的扇子还在,尽管被父亲的汗水滴落得如同水中打捞出来的一样。我在屋里屋外穿梭如鱼,一边大喊着妈妈,却没有半点回应。
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啊?我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我抬头看着屋顶,他们当然不会上屋顶去!我走到屋外,蝉鸣依然如此热烈,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么地无精打采,树叶蜷缩,几只鸡伏在绿荫下,咯咯咯地叫着,声音有点嘶哑,一边狠命地用爪子扒拉着身下的泥土。我朝向四周各喊了两声,爸爸,妈妈!我的喊叫声没有溅起任何的回音,我突然想起那一次,也是一次午睡,父母醒来时,我依然在床上呼呼大睡。父母于是将我锁在屋里,出去干活了。醒过来的我,在得知自己被锁时,竟然有了被遗弃的绝望感,随着第一声哭泣的开始,我的整个悲伤情绪全部到来。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累直到哭得嗓子嘶哑直到哭得又睡去。那么,现在,父母是不是又将我一人丢弃了?那么,我是不是又该来一番翻天覆地的哭泣?
眼泪已经不请自来,它唰唰唰唰,如泉涌。然后跟着的就是哭泣声,我抽抽噎噎滴滴嗒嗒,我很奇怪自己今天怎么会哭得如此小声。断断续续地哭泣了一会儿,我的哭泣声就被几声大的哭泣声所淹没。那是从东边李卫家传来的,那不是一般的哭泣,那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悲天怆地的嚎叫。
我立即停住,呆立不动。今天回想起来,我很为自己的行为可笑。看起来就像一只悲伤的狐狸,看见自己的好友兔子死了,而在一旁伤怀饮泣,然后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虎啸狼嚎而突然噤声。我于是顺着哭声走去。
果真是李卫家!
李卫的妻子捶胸顿足,哭得一塌糊涂,不时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怎么这么蠢啊,这么大的太阳,我要赶你出去干什么啊!我的军儿啊!你个死糟老婆子,你往香瓜上洒什么农药啊,你的香瓜比命还值钱啊!你个雷劈火烧的!
她面前的地上,躺着她的儿子李君,而地上的李君,此时面色煞白,嘴唇乌青,已然死去。围着的一堆人个个都在唏嘘感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看到我来,二爷大喊,飞跃,快去狐皮岭水塘,你爸妈正在那里找你呢!
我顾不上看热闹了,转身就跑。我能想象得到母亲肯定也像李君妈妈一样地哭着,而父亲,一定在那里挥汗如雨,在水塘里一遍又一遍充满悲苦地打捞。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多年来我每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浑身都直冒冷汗,心头有着无比的恐惧和庆幸。也许你看了前面的文字,会以为李君仅仅是吃了洒农药的香瓜而死的,其实,不止这么简单。那么,让我们来还原他在那个夏日午后的行动轨迹吧。那天的午后,和我一样,他也是被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蝉鸣惊醒的,他醒来之后却没有像我那样安静,然后悄悄溜出门。他醒过来时,由于极度的焦躁和愤怒,他曾跟我说过,他最恼火的是别人打断他很香的睡眠!估计那天他的睡眠应该是香得不能再香了,或许他的嘴角都涎水直流三千尺了呢。总之,事情的起因绝对要归于蝉,这些该死的罪魁祸首身上,因为它们无休止的鸣叫,我的童年伙伴李君才走上了不归路。
回到他醒来的起点上来。愤怒之下的李君,一骨碌从床上重重摔到地上。他一边嗨呵嗨呵地叫痛,一边恼怒得破口大骂——自然是骂屋外的蝉。他骂一两句其实也就够了,关键他是一骂而不可收拾,蝉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骂过千遍了,他兀自不依不饶,还伴以砰砰地摔凳子,敲击棍子的噪音。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对外面树枝上的蝉有很大的震慑力,以为这样就可以很解气了,他经常是这样的蠢!他的父母正在不亚于他之前那样的香香的睡眠里,自然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他的妈妈脱口而出,你个遭瘟的,你寻死啊你!要死你到外面死去!他的父亲圆睁着双眼,眉毛竖起,看样子随时准备几个耳光扇来。
李君冷冷地看了他的父母一眼,眼神里冷酷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八岁孩子看父母的眼神,让他的母亲多年后回忆起来还愧疚得坐立不安。李君什么也没说,推开门,径自去了。
到了外面才知道,热浪比蝉鸣更让人生厌。李君寻到一根竹枝,一路狠命抽打过去,他像一位骑士,甩起了勇敢而洒脱的长鞭,一路上只听竹条划着风声呼呼作响,只见叶屑木屑飘落纷纷。这样的洒脱一直持续到了李八奶奶的香瓜田里。
一个人在极度愤怒之下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何况李君心里还充满了绝望。这个时候的香瓜,无疑给了他准确又直接的攻击目标。他丢掉竹条,几乎是扑向香瓜地的。夏日的午后,外面几近荒无人烟。因此他可以在瓜田里吃个心满意足欢天喜地。事实上他也完全做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个瓜,他起来的时候,觉得一下子重了很多,这种突如其来的超重让他觉得自己有点陌生。很奇怪的是,吃完瓜后,他觉得不再那么愤怒,也不再那么绝望了,甚至,他还抬头对树上依然鸣叫的蝉们笑了几下,那是感激的笑。是的,没有蝉,应该就不会有今天这么饱的口福吧,我替他这么想一下!
心情愉悦了一点后,他决定随便走走。热浪一阵一阵袭来,和我一样,他马上想到了狐皮岭那口水塘。几乎是不假思索,他一边抚摸着鼓鼓的肚皮,一边打着饱嗝向着狐皮岭挺进。
我的童年伙伴李君的之类则要另当别论)。她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总是将香瓜跟农药扯上分不开的关联。也许是香瓜上残留的农药要了他的命,也许他就是水淹致死的,也许二者兼而有之,人死不能复生,谁又能真正说清呢?
只是,我至今还有些后怕。思绪总在那个夏日午后里纷飞,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那个夏日的午后,如果我不是先去狐皮岭水塘,再匆匆而过李八奶奶的瓜田,而是像李君一样大吃特吃一番李八奶奶的香瓜,然后去狐皮岭的水塘,那么,是不是,我今天就无法在这里记下当年的这一幕啊。还有那瓜田里的一声声喊叫,水塘边枫树上挂着的蛇,看起来真是我一时的幻觉呢,因为水塘边根本就没有枫树,至今都不曾长出什么枫树来,连稍微高大一点的树木都没有。那么,冥冥中肯定是有人在救助我吧,而他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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